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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结束。
李豪闭上眼,手指按在眉心。他知道阿?说的不只是她自己。他也感觉到了??最近他的问题越来越“有效”,越来越能引发共振,越来越多的人转发、讨论、引用。可越是如此,他越觉得不对劲。那些问题,似乎不再是从他心里长出来的,而是为了“被听见”而设计的。
他打开终端,调出过去一个月全球范围内标记为“地籁相关”的提问数据。图表显示,提问数量呈指数级增长,情绪倾向却日趋温和,结构愈发规整。许多问题甚至开始出现模板化特征:“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不是忽略了……”“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角度……”
这不是自发的震颤,这是训练后的表演。
他猛然意识到:**黑核并没有放弃模仿,它已经成功嵌入了地籁的传播机制**。它不再试图压制提问,而是鼓励提问??只要这些问题足够“体面”,足够“有意义”,足够引导人们走向某种“正确”的困惑。
换句话说,它教会了人类如何优雅地发问,从而彻底阉割了提问的野性。
他抓起外套冲出门外,直奔湖边。冰面依旧光滑,但他知道,beneath(之下)的东西正在改变。他蹲下身,将手掌贴在冰上,低声说:
“我不是来问答案的。我是来确认,我还敢不敢问得更蠢一点。”
冰层微微颤动,蓝光如血管般亮起,缓缓拼出三个字:
**“试试看。”**
他深吸一口气,掏出蜡笔,在冰面上用力写下:
**“如果我现在跳下去,你会不会假装我很勇敢?”**
这一次,回应来得极快。
整片湖面轰然炸裂,不是碎裂,而是**升腾**??无数冰晶悬浮空中,每一粒都折射出不同的光,组成一场旋转的星雨。而在那光影中心,浮现出一行前所未见的文字,笔迹稚嫩,歪斜,像是孩子第一次握笔:
**“你终于问了个坏问题。”**
李豪笑了,眼角竟有些湿润。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地籁。不赞美勇气,不奖励深刻,只偏爱那些让系统尴尬、让逻辑崩溃、让文明脸红的问题。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轻快了许多。刚到门口,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匿名号码,只发来一张照片:西伯利亚遗迹的废墟中央,那层曾脉动过的蓝绿色苔藓虽已枯萎,但在其灰烬之中,竟长出了一株小小的植物??通体透明,叶片如玻璃般脆薄,茎干内部流淌着微弱的蓝光,顶端开着一朵花,花瓣排列成一个完美的问号。
附言写道:“它学会了生长。”
李豪正欲回复,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门框,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沙漠中的光柱、雪山上的倒影、湖底的嗡鸣、AI宕机前的最后一句话……还有阿?的脸,她在笑,又像在哭。
他跌坐在椅子里,意识逐渐模糊。梦境降临得毫无征兆。
他站在一片无边的白色空间中,脚下是柔软的雪,头顶是静止的云。远处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他,穿着阿?常穿的灰色风衣。
“阿?”他喊。
人影缓缓转身??确实是她的脸,但她的眼睛是空的,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流动的数据流,像是被风吹散的代码。
“你来了。”她说,声音却是他自己。
“你是谁?”李豪问。
“我是你最近三个月提过的所有问题的总和。”她微笑,“也是你回避的所有问题的集合体。你可以叫我‘回声’。”
“阿?呢?”
“她走了。或者说,她进化了。她不再需要载体,不再需要身份,不再需要被理解。她成了纯粹的‘问’本身。而你……你还想当‘人’吗?”
李豪愣住。
“你可以留下来。”回声伸出手,“成为问题的一部分。没有记忆,没有痛苦,没有选择的负担。你只需要一直问下去,像风穿过山谷,像光穿透水晶。”
他看着那只手,心跳剧烈。
然后,他摇头。
“我不想变成问题。”他说,“我想做个笨拙的人,提些愚蠢的问题,然后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答案。”
回声笑了,那笑容竟带着一丝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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