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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光鞭如蛇疾驰,撕开寂静的夜,硬生生劈毁了这座在大火中残存的神庙。
可是随着这间神庙的坍塌,四周也仿佛阳光照射下的泡沫,一切都扭曲成五彩斑斓的色块,搅动、翻滚,到达某个临界点时“啪”地破裂。
多弗手中的紫光也犹如风中残烛,挣扎几下后也熄灭了。
一片诡秘的黑暗彻底吞噬了她的视觉,紧接着是听觉和触觉。
几息之后,她仿佛已经融入了扭曲的黑暗中,变成没有形状、没有存在感的虚空。流动的空气穿过她,有一瞬间多弗以为自己是一块吸收了空气中水分的泥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揉搓摆弄,慢慢地成型,生长出并不细长的脖子、小巧的脑袋、圆滚的身体和两根叶梗般粗细的腿,最后有了柔顺的羽毛。
在一片古怪又恶心的黑白漩涡的搅拌下,“泥土”有了视觉:许多干净的水聚拢在一个地方,旁边是几棵枝条垂地的树。
这些细长的枝条在动,飘来荡去带来一点儿花香和草腥——它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感觉到花香和草的腥味了!
视觉又让它看见了自己枯枝色的小瘦腿,可是它不会走路,刚试探性地迈出一步,就被一颗石子绊倒,圆滚滚地撞到不远处的水里面,它挣扎扑腾几下,一片黑色的羽毛掠过它剧烈晃荡的视野。
阳光包裹住的黑羽沾满细碎的亮点,奇异地映出一只湿淋淋的小鸽子的身影。
这片羽尾微微上翘的黑色羽毛在水的推动下慢慢靠近溺水的鸽子,而越是接近被水困住的鸟儿,黑羽上的亮点就越少,等到它们完全挨到一起时,这片羽毛已经斩杀了所有试图笼罩它的光线,变成了一裂露出笑弧的深渊,捕获了已经快要沉入水底的鸽子。
多弗狠狠地跌进焦黑的碎石堆,由她的本体的神力化成的长鞭软塌塌地倒在她的身上,勉强遮挡住胸口处破损的衣袍。
毫发无伤的桑德不徐不疾地来到她面前,他蓝宝石一样璀璨的眼睛里闪着恶劣的光。
“看来你并不是一个强大的神明啊~”
那种自然流露的轻蔑和失落灰扑扑地压到多弗的身上,她此刻连怒视桑德的力气和精神都没有。这很不可思议,她生来就是备受人类推崇和敬畏的神明,人类的疾苦之风吹不到巍峨的海温赫尔神殿,信徒的祈祷里也从不会有什么僭越和不敬。
一些与生俱来的知识让狼狈不堪的女神明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被应该远不如自己的物种打败的耻辱,她第一次生出如野兽般的狠意,只恨不得能把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目中无神的家伙撕成两半!
一个人类,渺小的、只会祈祷着神明来救赎自己的人类,竟敢把救赎者踩在脚下!
“很意外吗,多弗大人?”桑德的目光认真地巡视着脸色苍白的多弗,他当然知道初尝败绩的高傲神明内心会是何等愤怒和煎熬,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打住。
他轻轻地捏住多弗的下巴,视线不是很正经地从她的脸上移到她细长的喉颈,接着他伸出右手,像捡起一片无足轻重的落叶般令多弗双脚悬空,蔚蓝的眼神流转间没有丝毫的感情。
多弗逐渐感觉到一阵非常奇异的难受——她还住在海温赫尔神殿时从来没有意识到这具躯体需要什么:食物、水、氧气,她从没有对此产生过需求。可是现在,被褪下了胡子拉碴的岛民假皮的桑德捏住喉颈之后,缺氧让她的大脑发昏,她开始认识到氧气对于人类的重要。
死亡的镰刀在渐渐割去她眼前的光亮,求生的本能让多弗拼命去抬手,去抓挠扣在自己脖颈上的那只手,但她此时已是强弩之末,疲软的阻挠、抓弄对于桑德来说更像蚂蚁爬过手腕,任她再怎么拼命也只留下些微的痒。
“啧,”桑德英俊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他认真观察着多弗慢慢涣散的眼瞳,高傲又不守信的女神明却有一双美丽的、紫蝶一般的眼睛,几乎要叫他也迷失在其中了。
但桑德似乎不是能轻易沉迷于皮相的人,他看了眼依然软趴趴地埋在碎石里的紫色长鞭,再一抬手就将已经徘徊在死亡边缘的多弗摁在摇摇欲坠的仙鹤神像上。
“我想你应该要感激我——”他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边伸出左手点了点多弗背后的神像,顷刻间整座石如废纸般皱成一团,消失在一圈又一圈气流的涟漪之中。
在涟漪的另一端,灰头土脸的西伏安身缠金色链条,面色惨白,仿佛代替了变成碎屑的仙鹤像,成为了濒临窒息的多弗唯一的依靠。
“很快你们就可以再见了。”
桑德的声音催动了西伏安身上的金链,它急不可耐地在这个倒霉的人类身上爬动,试图穿过阻隔这一人一神之间的无形障碍。
涟漪被刺穿、搅散,金链带着温热的鲜血重返故土——奈瓦兰的开荒者最初期许的家园,一片没有压迫、没有饥饿、没有病痛的永春之岛,只存在于主教们言谈之中的神赐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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