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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十多分钟后,那边林烨回了语音,说对他那琴有印象,给大一学弟当练习琴不错,急出的话八九千差不多,慢点挂个一万多也不成问题。
&esp;&esp;林瑾瑜听完语音,把手机屏熄了,转身准备回去:“把嘴闭严实了,一个字也别告诉他,”他说:“别添乱。”
&esp;&esp;一路沉默。
&esp;&esp;病房里小孩吃完了饭,正在午睡,父母不在,可能去洗东西了,林瑾瑜推开房门——
&esp;&esp;窗户开着,夏风徐徐扑面。温开水已经凉了,青色的梅子浮在清澈的水面,张信礼站在窗边,手搭在窗沿,无声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和高楼。
&esp;&esp;“你……”林瑾瑜愣了一瞬,有点恍惚,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什么时候能……”
&esp;&esp;医院位于市区,从这里看出去,满眼都是这座城市的雄伟与繁华。
&esp;&esp;不远处是被拔掉很久的吊针,张信礼靠在窗边回过头,和他的爱人在梅雨季节热而潮湿的风里相望。
&esp;&esp;“林瑾瑜。”张信礼喊他的名字,那声呼唤语气平静,许钊却分明看见他眼眶发红。
&esp;&esp;他说:“我们……分开吧。”
&esp;&esp;seeyou
&esp;&esp;林瑾瑜对张信礼第二失望的时候是那年凉山学校的杂物间里,时隔数年,他们亲吻了彼此的嘴唇,张信礼却仍回答“我不知道”的那刻,第一失望的时候,就是现在。
&esp;&esp;他看着张信礼,好像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说:“……你说什么?”
&esp;&esp;湿润的风吹拂过张信礼满是伤疤的手,还有坚毅的眉毛与双眼,他身上的那股英气和六年前林瑾瑜第一次见到他时相比并无差别,岁月在他身上留下无数疤痕,从前却从未将他打倒。
&esp;&esp;“……太累了,也太苦了。”张信礼说话时喉结微微颤动着,他惯于保持平静,但每一个音节听起来仍发得无比艰难。
&esp;&esp;苦?累?林瑾瑜想:从我认识你开始,以及我认识你之前,哪一步不苦,哪一天不累。
&esp;&esp;从年少时漫长而艰难的自我认同开始,到柴米油盐、家庭与世俗,他一度认为能来的风和雨都已经来临,而他们沐浴风雨生长。
&esp;&esp;他不愿意相信这两个字能让张信礼说出那句话,要说苦和累,张信礼一次又一次面对复发的他时比现在更累,两个人窝在屋子里吃一碗清水面时比现在更苦。
&esp;&esp;张信礼仍在说着:“……我给不了你什么,林瑾瑜,你说我本来就无法给你全部,你因为我能给的那一部分选择了我,可那都只是理想,就像你让我看的那本书,月亮是很好,可没有六便士,我们连活都活不下去,还谈什么爱呢?”
&esp;&esp;他慢慢重复了一遍:“我们……分开吧。”
&esp;&esp;长久的沉默,很长一段时间里,许钊、林瑾瑜、张信礼自己,谁也不说话。
&esp;&esp;“……你爸妈又给你打电话了是吗?”林瑾瑜试图寻找比“苦”、“累”更具体些的原因,如果是家里……他能理解:“我其实凑了笔钱,”他说:“月底……或者现在,你寄回去。”
&esp;&esp;张文涛上次给儿子打电话还是上上个月月底,前不久确实又打来了一次,但张信礼说:“……不用了,”他轻声道:“你该回家了。”
&esp;&esp;他们都该回家了,回到本该在的地方去。
&esp;&esp;“回家?回去……我爸那里?”林瑾瑜仍处在巨大的怔愣中,他不相信,怎么可能呢?可窗前的那个人语气笃定,并无半分堵气或者开玩笑的意思。
&esp;&esp;“是,”张信礼说:“我们在一起,只是在消耗对方。”
&esp;&esp;即使初始的欣喜确曾存在,但当他回想过去的种种时,他觉得这场爱恋从一开始就是痛苦的内耗,消磨了最好的少年时代,消磨着他们。
&esp;&esp;“我承认……我们确实在互相磨合,互相消耗,”林瑾瑜说:“谁不是?”
&esp;&esp;没有谁和谁是生来合适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形状,能走到一起是因为大体契合而不是严丝合缝,张信礼暂时没说话,林瑾瑜便接着道:“我从来没想过,原来你和我在一起,最大的感觉是苦和累。”
&esp;&esp;在脱离他爸,独自在外的这段时间里,他也会感到痛苦和疲累,可除了这些还有更多,还有相依相守的温馨、快乐与爱,好几个冬夜里,他们为了省钱不开空调,抱着睡觉时依然因为对方的体温而觉得温暖。
&esp;&esp;尝到的苦和累很多,可那些更多,他们彼此消耗,又彼此填补。
&esp;&esp;张信礼嘴唇翕动,好像想说不是的,那不是他的感觉,他所感受到的爱与林瑾瑜一样,但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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