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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林瑾瑜三人同时回头,看见昏黑的天色下,赵武杰一脸不快,微喘着气,拨开树枝朝他们走来。
&esp;&esp;这里离校内出租的公寓不远,小跑大概五六分钟能到,赵武杰直接无视了小斐,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走近邵荣身边,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你可真是个废物。”
&esp;&esp;路灯刚好“嚓”一声亮了,绵延的圆形灯泡仿佛一串发光的锁链,一盏接一盏照亮了夹在灌木丛中的道路,赵武杰眼白很多的眼睛向下瞟着,看了跪在地上的邵荣一眼,道:“起来,小贱货,你喜欢跪着吗。”
&esp;&esp;邵荣呆呆地没有动,林瑾瑜倒是“噌”一下站了起来,道:“他确实不该跪着,该跪着的是你。”
&esp;&esp;“我?”赵武杰掏了掏耳朵,一脸无所谓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跪着,嗯?”
&esp;&esp;他脸上那种伪装出来的大方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整个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出冷血、恶劣以及卑鄙。
&esp;&esp;“居然还有脸还问为什么?”前任相见分外眼红,老罗身形也算壮实,上去往他跟前一站,就道:“好久不见啊,你自己干的那些龌龊事儿没人不知道吧?”
&esp;&esp;赵武杰看了他一眼,道:“……你谁啊?”
&esp;&esp;老罗在无数个夜里咬牙切齿地设想过和赵武杰的再相见,可对方的反应却不是他设想过的无数种情景里的任何一个,他一怔,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esp;&esp;赵武杰不记得那些和他睡过的人,他对一个人的兴趣总是会很快消失,就像沙滩上写下的那些字,潮涨潮落,也许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就被抹去了痕迹……除非那个人很棒很优秀,那他也许记得更久一点。
&esp;&esp;赵武杰接着对林瑾瑜说:“我不过是和你玩了个游戏,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esp;&esp;“你觉得只是玩了个游戏?”林瑾瑜冷冷道:“我以为正常人都不会认为那是个游戏。”
&esp;&esp;“那可能我不正常吧,”赵武杰脸上摊了摊手:“对我而言只是个游戏。”他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且无所谓,他再次踢了邵荣一脚,道:“起来,小贱货你跪上瘾了吗,站我后面去。”
&esp;&esp;邵荣把眼镜扶正,爬起来踉跄着从林瑾瑜身边走了,林瑾瑜想拽住他,赵武杰却上前一步,挑衅地凑到他跟前,道:“我只不过是想跟张信礼玩一会儿而已,有必要这么过激?试试不同的人不好吗,什么年代了还玩荡妇羞辱那一套,况且……”他上下打量了林瑾瑜一眼,道:“你这么瘦……耐操吗,不如让他跟我试试咯。”
&esp;&esp;林瑾瑜出柜之前的体型原本和赵武杰差不多,只是略微偏瘦而已,他看着赵武杰的眼睛,这个家伙的眼睛里真的没有哪怕一点点慌张、悔恨、歉意,或者任何代表正常人道德与良知的东西,他谈起性,就像说起餐馆桌面上的菜,大家名义上aa制,可假如吃腻了,也大可以换着吃。
&esp;&esp;邵荣道:“小杰,你别说了,他……他有……抑郁症。”
&esp;&esp;“啊?”赵武杰毫无怜悯之心地道:“草,上次在酒吧我就觉得你不对,感情真是个精神病啊,难怪……”
&esp;&esp;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挑衅,还有对张信礼的轻佻话语终于让林瑾瑜忍无可忍,他看着赵武杰,吼道:“我试你妈呢试!”
&esp;&esp;当着面说要睡你男朋友,这算什么?没有任何男人能容忍这种挑衅,就像雄狮被踩到了尾巴,林瑾瑜忽地怒了,他大力往前,按着赵武杰的肩膀凶狠地把他抵到树上,拽着他胸口的衣服道:“听好了,你再敢打他的主意,我就把你那玩样扯下来,再塞回到你屁股里……不是喜欢插吗,让你插个够。”
&esp;&esp;这可能是他说过的最恶心的话,恶心到他回去“爱的初体验”
&esp;&esp;张信礼回来的时候,屋里的大灯是关着的。
&esp;&esp;空调没开,在那间三户共用的狭小客厅里,林瑾瑜穿着衬衣半躺在沙发上,盖着条小毛毯,正就着自己便携小台灯透出的光看书。
&esp;&esp;隔壁那对情侣的房间静悄悄的,张信礼从背后关上门,换了鞋进来,道:“怎么在这儿看书?”
&esp;&esp;他平时都是这个时间回来,林瑾瑜眼睛没离开书本,道:“透会儿气,老干坐着太累了,”他答了张信礼的话后问:“忙完了?”
&esp;&esp;“嗯,明天轮休。”四下窗户关得严实,和南方不同,北方每年冬天都会集中供暖,室内温暖如春,张信礼进门时带进一股初冬的冷风,他走过去,把林瑾瑜面前台灯的旋钮拧到最大,又把垂下来落在地上的毯子一脚收拾好,道:“说了好多次,让你先睡。”
&esp;&esp;林瑾瑜就是专门在这儿等他的,他靠在枕头上,手里拿着书:“今天没复习完,再看会儿,反正也不困。”
&esp;&esp;大段望不到头的名词解释确实让他脑壳痛,但张信礼却对这番话存了几分疑虑,自从大概适应了新药剂量之后,林瑾瑜的睡眠原本已经规律了点,不再和从前一样下午嗜睡犯困,晚上却失眠到两三点了,前天张信礼回来时,他躺在关了灯的房间里,甚至已差不多快要睡着。
&esp;&esp;如果不是又……他没理由突然又强撑着不睡等自己。张信礼低头看着他,小心地问:“又睡不着?”
&esp;&esp;林瑾瑜从书后面抬起眼睑,隐蔽地看着他的眼睛,不同于从前暗恋的时候,在几乎没有距离的亲密关系下相处久了,他逐渐开始能够透过张信礼那看似没什么反应的表情去窥见他的喜怒哀乐。
&esp;&esp;这是一种新奇然而又让人倍觉温暖的体验,他们从只可远观的“朋友”变成了最亲密的恋人,短暂的热恋期渐渐过去,彼此之间少了一分新鲜和神秘,却有更多更厚重的东西填满了那些因新鲜感消失而出现的空隙,那是长久陪伴与相处下滋生出来的默契、亲密、爱与温暖。
&esp;&esp;“还……行。”林瑾瑜用两个字回答了他。白天出师未捷的糟心事确实让他没什么睡意,不过也没那么严重,这事拖拖拉拉闹了一个多月,从最初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到现在,他反倒有点习惯了,大概有种人是打不死的小强,越磨砺外壳越坚硬。
&esp;&esp;张信礼显得有些犹疑,他在沙发另一边挨着林瑾瑜坐下,道:“你……”他“你”了好几次,最后才说出口:“……感觉还好吗?”
&esp;&esp;每当感到不安的时候,他总是这样问,林瑾瑜有时候有种错觉,好像自从自己生病之后,他在张信礼眼里就超级变变变成了某种炸弹或者玻璃制品,一不留神就炸了碎了。
&esp;&esp;“感觉什么啊,”林瑾瑜本来心里藏着事儿,这会儿倒被他的语气逗到了:“不就在这儿看会书。”
&esp;&esp;“你……”张信礼怀疑他又发作,但又不知道怎么组织措辞才能避开敏感词不刺激到他,一时支吾了起来——林瑾瑜对于“病”、“治疗”、“医院”之类的词语仍然很敏感,一旦有人跟他提起,他就会变得非常烦躁或者失落。
&esp;&esp;所以张信礼尽量平常地对待他,就当没有这回事一样……他很少有怕的事情,但在上海小区公寓楼下见到林瑾瑜的那一刻,那样瘦削的脸和病态无神的双眼……那也许是十多岁以来他第一次真切感觉到害怕,从来没有那么怕过。
&esp;&esp;林瑾瑜躲在书后面仔细观察着张信礼的眼神,从那里面他读出了关心、担忧以及思索,但是没有情欲。
&esp;&esp;一点点都没有。
&esp;&esp;他并不相信赵武杰的无稽之谈,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五味杂陈,不愉快的事一件接一件,当生活的坎坷接踵而来,他们再也不像从前偷偷谈恋爱时那样,上着学,花着家里的钱,只顾着风花雪月到处玩就行,遇到不顺心的告诉家里一声,什么都能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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