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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第1页）

&esp;&esp;“右手要赢了。”司绒半碗汤下去，客观地说。

&esp;&esp;行吧，他宰起自己的左手，下手也没有多温情，司绒平衡了，接着喝汤。

&esp;&esp;瓷勺是旭州产的，细腻柔白，釉面光洁，阿悍尔小公主把它捏手里，手指微动之间，光影里晃出来的白皙比瓷还漂亮，那只手能捏着瓷勺，也能挑落太子殿下的玉带。

&esp;&esp;司绒在目不转睛地看封暄落子，封暄在落子间隙里捕捉她喝汤的样子，笑笑，紧接着把左手杀得片甲不留。

&esp;&esp;“杀高兴了么？”司绒喝完汤，把碗搁在一旁小几。

&esp;&esp;“杀高兴了。”封暄盯着她唇边一点儿清透的汤，拇指间的墨玉扳指无声地转了起来。

&esp;&esp;司绒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一顿，舌尖快速地往唇角一卷，把那点儿汤卷入了口中，借此驱散那令人耳热的注视，才说。

&esp;&esp;“你把黎婕所有能用的战术都推了一遍，她本尊已经抵达东海域了？”

&esp;&esp;封暄手里的扳指一停，绘着司绒花的那一侧卡在指节上，双眼光膜里流动着某种隐晦的兴趣。

&esp;&esp;不疾不徐地停顿两息，才说：“我从翼城离开时，是一个转折点。在那之前，敌军攻势凶猛，然而打发粗糙，除开渝州重兵屯守，相当于唐羊关的中心营地，他们攻不进来，其余大小沿海城池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侵袭与掠夺。”

&esp;&esp;封暄指的是司绒给他传信，独自率军推入阿蒙山那日。

&esp;&esp;司绒想了想，说：“哈赤一战的敌军打法也是如此，粗糙凶悍，走的全是野路子，这符合蓝凌岛的特点，他们都并非……并非是像青云军或阿悍尔双骑这样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而是遵循某种狼群规则的彪悍私兵。”

&esp;&esp;司绒说话时，封暄的目光仍然有意无意地往她唇边落，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定住心神，从他的话中顺着时间往上推，剥离出一个重点：“那时屏州岭刚刚受到钓鱼与反钓

&esp;&esp;山谷间沁润雨雾。

&esp;&esp;屏州岭位于北昭东南端沿海，与西北闻州成对角之势，它既不属于山南十二城，也不囊在唐羊关六城之内，而是以一条河道两头贯通，兼之外接海域，逐渐成了南北东西的海商河商们货物经停抛手的中转站。

&esp;&esp;这地儿暖湿，十二月的天，京城的雪早下了一茬又一茬，屏州岭的树叶还是碧绿的，上头挂着饱满的水珠。

&esp;&esp;一行黑红相间的船只在湍急河道中穿行，浸在浓浓雨雾里，即便蹲在河岸旁的山壁上也看不清晰，只有那不断被带落的水珠昭示着船队正在行进。

&esp;&esp;且是一支，长度惊人的船队。

&esp;&esp;

&esp;&esp;李栗搓着指头，喉咙口呛着血气，把方才被削断一半的指甲盖咬住，歪头一撕，直接扯了半片下来，他啐出一口，抬手一挥：“追！”

&esp;&esp;海面上雨雾将散未散，战船激烈地追逐交战，火光跳动在白影中，漫天都是裹着火光的箭矢，撵着前头仓皇而逃的敌军战船。

&esp;&esp;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绥云水师在屏州岭遭遇了第四次攻陆战，苦战一夜后，终于将敌军打出防御线，副将李栗立刻乘胜追击，势要将这些水耗子弄死在海域上。

&esp;&esp;水茫茫天阴沉，追出防御线两刻钟后，视线陡然开阔，然而远处的海天一线里，那二十几条仓皇逃窜的敌军战船背后，隐隐地浮出了一条线。

&esp;&esp;李栗对那突兀地浮在海平线上的线太熟悉了。

&esp;&esp;日出时，东方浮起的橘线渐变渐染，瑰丽中将会推出一轮日。

&esp;&esp;但此时此刻天际阴沉，别说日头，连光都被沉云重重拖垮，洒到海面上只余下阴白的颜色，而那条线是浓黑的，短短几息过去，定神细看，便已能看到黑线上的白帆。

&esp;&esp;“船！是船！将军，对方还有支援！”猴子似的挂在拍杆高处的哨兵脸色刷白，朝甲板上喊。

&esp;&esp;“警戒四围，从末队开始回撤！”李栗撕了衣角，把不断滴血的指头缠住了，旋即拿起弓，他的脸已不再年轻，那日晒风吹出来的纹路却显得他异常坚毅。

&esp;&esp;话语间，层层叠浪推着一线黑往前压来，那背后是数不尽的战船，哨兵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船，他喃喃地从拍杆上滑下来：“这，这他爷爷的，整片唐羊关的船加起来也就这么多吧。”

&esp;&esp;局势瞬间扭转，气势高昂追敌而出的绥云军踢上了深海域中的铁板，被反撵着往岸上逃窜。

&esp;&esp;小兵躲着流光一样的箭矢，在间隙里射出一箭，随后靠坐在船舷下喘气儿：“将，将军，咱们要是不追，追出防御线就好了。”

&esp;&esp;“钓鱼没见过啊？咱是饵！饵不暴露这大军能出动啊！”李栗一拍小兵脑袋，把他往舱里一推，“去去，去把那藏了几日的神弓手请出来，来活儿啦！”

&esp;&esp;“在，在顶上呢。”小兵指着二层船楼顶上一搓乱糟糟的发。

&esp;&esp;木恒咬着他的肉干，顶一头乱发，衣衫胡乱裹着，像是从船舱板床上硬生生被撬起来似的，一副浑然没睡醒的少年模样。

&esp;&esp;可那双眼亮得吓人，他搭弓拉弦时侧脸紧绷，听不见风声，听不见喊杀声，同样可以无视迎面飞来的流箭，只专注在自己眼前的箭头寒芒上，随着指弯弓弦松开的一刹，百丈开外的敌船上，弓箭手被穿胸而过，钉死在了拍杆上，那拍杆剧烈晃荡之后，前头甩动的巨石砸飞了三四个敌军小兵崽。

&esp;&esp;“霍！好本事的小娃娃！”李栗忙里偷眼见着了这一幕，“别回阿悍尔啦，跟你李叔在唐羊关建功立业！”

&esp;&esp;木恒默默记下干翻的敌军人数，咬着肉干，笑得有点儿腼腆：“不啦不啦。”

&esp;&esp;心想你们只给咸鱼干儿啊，咸鱼干儿哪有阿悍尔肉干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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