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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应对苏秦,非张仪不可,是以众臣议来议去,话题不可避免地落到张仪身上。
&esp;&esp;武王的脸色阴沉了。
&esp;&esp;武王结束廷议,独留公子华。
&esp;&esp;“华叔,”武王盯住他,“您说实话,若要化解苏秦合纵,就一定得是他张仪吗?”
&esp;&esp;“回禀王上,”嬴华思索一时,沉声应道,“天下知苏秦者,莫过于张仪。苏秦合纵,张仪应以横策,就眼下来看,没有比之更好的应对。”
&esp;&esp;“若是他张仪死了呢?”武王语气冷寒,“难道秦国就束手待毙了吗?”
&esp;&esp;“禀王上,”嬴华打个寒噤,略顿,“即使张仪死了,应对纵策的仍会是横策!张仪的价值在于策,而策在于实施。”
&esp;&esp;“纵策呢?”武王顺势接上,“如果苏秦死了呢?”
&esp;&esp;“也是一样。商君立秦法,商君死了,秦法仍在。”
&esp;&esp;“寡人以为,这不一样!”武王凝视嬴华,“商君死了,留下一部秦法,秦法是可见的,是可实施的。张仪的横策呢?他留下什么?只有满口说辞!苏秦也是。”
&esp;&esp;显然,武王捉到了问题的根本。
&esp;&esp;“华叔,”武王接道,“天下纵横多年了,您也熟悉。您这讲讲,苏秦的纵策是什么?是合纵六国。合纵六国是为什么?为抱成团,摒我大秦,制我大秦。为何要抱成团摒我大秦、制我大秦呢?因为我大秦是虎狼之国。关键是,如何才能合纵六国呢?苏秦没有讲,也没有留下一本秘笈。六国之所以能够合纵,靠的全是苏秦来回奔走,靠苏秦出卖嘴皮子功夫。没有苏秦,六国是纵不成亲的。如何才能化解六国合纵呢?张仪的应策是连横。什么是连横呢?连横就是分别化解纵亲国,让他们抱不成团。关键是,秦国如何才能分化瓦解纵亲国呢?张仪同样没有讲,同样也没有留下任何秘笈。燕、齐、魏、韩之所以能够成横,靠的完全是张仪个人的奔走。没有张仪,四国是横不成功的。”
&esp;&esp;“是的,王上,臣完全赞同。”
&esp;&esp;“既然如此,把苏秦干掉不就成了!”武王字字铿锵。
&esp;&esp;公子华长吸一口气,闭目。
&esp;&esp;“天下没有苏秦,就没有合纵;天下没有合纵,他张仪就一无用处。他无用处于秦,就能死心守在我紫云姑身边!我紫云姑为我大秦付出太多,该当享个太平晚年,是不?”
&esp;&esp;公子华依旧闭目,依旧没有应声。
&esp;&esp;“华叔?”武王盯住他,提高声音。
&esp;&esp;“若此,胜之不武!”公子华几乎是挤出一句。
&esp;&esp;“华叔呀,”武王叫道,“什么叫个武?武就是真刀实枪,摆到当面干!他苏秦武吗?他凭什么不摆到当面干!他合天下之力制我大秦,这叫什么?这叫武吗?这叫以多欺寡!墨家怎么说?众不欺寡!他东跑西颠,四处撺怂,卖弄嘴皮子,这叫武吗?他若有本事,就来向我叫板!六国之君若有本事,就来向我叫板!他们可以一齐上,以武对武,难道寡人还能怕他们不成?”
&esp;&esp;“王上,”公子华睁开眼,拱手,“就臣所知,苏秦身边有不少墨者卫护,更有不少侍卫日夜守值,若要除他,断非易事,是以臣奏请我王从长计议!”
&esp;&esp;“这些话怎么听也不像是华叔您说的,”武王脸色拉长,“在寡人眼里,华叔向来敢作敢为,从未提及过难与易。若为易事,寡人还要专门叮嘱华叔吗?我花费巨资设台养雕,又有何用?”缓和语气,“苏秦之事毋须计议,寡人留下华叔,为的只是这个。华叔听旨!”
&esp;&esp;公子华拱手:“臣听旨!”
&esp;&esp;“三个月之内,寡人希望听到雕台传来捷报。”
&esp;&esp;公子华倒吸一口凉气,良久,拱手:“臣受命!”
&esp;&esp;“还有,”武王语气加重,“若是苏秦没死,寡人就拆除雕台,所有参战黑雕皆依秦法处置!”略顿,补充一句,“当然,不包括华叔您!”
&esp;&esp;公子华回到府中,心头窝着万千滋味,闷坐整整一夜,方于黎明时分驱车驰向终南山,直入黑雕台。
&esp;&esp;天香已从楚地返回,而能够执行此旨的也只有天香。
&esp;&esp;公子华传达完武王谕旨,天香吃一大惊,似是不相信这是真的。
&esp;&esp;“唉,”嬴华长叹一声,“先王尸骨未寒,王上强伐宜阳,这又……”苦笑。
&esp;&esp;“金雕,”天香沉思半晌,凝视嬴华,“王上怎么说我不管,我只听你的,你说杀谁,我就去杀谁!”
&esp;&esp;“唉。”嬴华又叹一声,“先王几番要杀苏秦,几番都是不舍。为何不舍?因为惜才。先王是知苏秦的,对于未用苏秦,先王追悔莫及。好在天不负秦,又送来张仪。一个合纵,一个连横,将天下乱象二分。短短十余年,天下为之巨变。有苏秦,列国乱中有序。有张仪,秦国不落下风。这下好了,先王走了,王上一味恃力,重用任鄙、乌获,既不知张仪,也不知苏秦,更不知天下之智。长此以往,秦国危矣。先祖、先王多年心血,亦将毁于一旦。你、我,还有难以计数的死国勇士,所有的血与汗,也都白流。”
&esp;&esp;“这都是命!”天香应道,“命即定数,非人力所能改变。譬如天香,本为公主之身,未及成人,却国灭身俘,沦为臣奴,先入风尘,再陷死狱,待死之际,却又命不该绝,遇到先王并公子搭救,方有今日。至于明日,天香从未多想。一切皆是定数,多想是没有用的。既然多想无用,金雕又何必去伤这心神呢?”
&esp;&esp;“我是为苏秦、张仪而叹。天生英才,亦妒英才啊!”
&esp;&esp;“王上要杀的是苏秦,没说要杀张仪呀!”天香怔了。
&esp;&esp;“唉,天香啊,你不晓得他俩。没有苏秦,也就没有张仪了。”
&esp;&esp;“天香明白了。这都是命,都是定数。譬如商君,遇到先孝公,是他的命。遇到先王,是他的定数。苏秦、张仪也是。”天香起身,“天香从命,这就履行我王旨令!”
&esp;&esp;天香就要走出门去,身后传来嬴华的声音:“天香!”
&esp;&esp;天香住步。
&esp;&esp;嬴华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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