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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第2页）

&esp;&esp;沈桥只是看着他，然后拍了拍夏樵的手。

&esp;&esp;笼里的景象在飞速变化，90年代的五斗橱、窗格、书桌和床都在淡去，房间里的香灰味变得浅淡依稀。

&esp;&esp;好像一个并不冗长的梦走到尽头，什么都散了，只剩下他们站在茫茫雾中。

&esp;&esp;沈桥看着闻时，苦笑着叫了一声：“闻哥。”

&esp;&esp;闻时点了一下头，他说不来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该应点什么。

&esp;&esp;过了片刻，才道：“我没想到这是你的笼。”

&esp;&esp;“我也没想到。”沈桥说，“我以为我能干干净净地上路呢。”

&esp;&esp;他垂下目光，眼皮褶皱耷拉，重重地压着苍老的眼睛。

&esp;&esp;又是许久，他才笑着说：“想要真正的无挂无碍太难了，还是舍不得，还是放不下啊。”

&esp;&esp;“放不下什么？”闻时问。

&esp;&esp;沈桥看着夏樵低垂的头，说：“我常会想，要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以前觉得就瞒着吧，瞒一辈子，做个普通人，生老病死，挺好的。”

&esp;&esp;“后来又开始担心，担心如果我不告诉他，等我不在了，他再误打误撞知道，那该怎么办呢？就这么纠结、反复，想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有个痛快的结果。”

&esp;&esp;“还是怪我。”沈桥说，“我教会他的东西太少了，这小孩好像就学到了胆小要哭，傻里傻气的，别的情绪总也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关窍没通。”

&esp;&esp;听到这话，闻时才意识到，自从他进了沈家、得知沈桥已故，始终没见夏樵因为哀恸而哭过，也没觉得夏樵有多难过。他会开玩笑、会跟各种人聊天、还张罗着租房，好像不明白生死，也不懂离别。

&esp;&esp;直到现在，直到这一秒……

&esp;&esp;他看着夏樵通红的眼圈，对沈桥说：“他现在应该懂了。”

&esp;&esp;活着没能教会的事，以这种方式教会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沈桥琢磨许久，只有心疼。

&esp;&esp;“人啊，还是贪心。”他缓慢地开口：“临到这时候，才发现，我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啦。”

&esp;&esp;闻时像个耐心的听者，问：“还有什么？”

&esp;&esp;“以前想着要看这小孩长大，不用多大，成年了18岁就可以。可是真到18了，又想能再看几年，到他再成熟一点，厉害一点，有人照料或者能照料别人，有个家。”

&esp;&esp;“还想……这几年日子变化太大了，跟九几年那会儿天差地别，不知道你来了，要多久才能适应，会不会碰到麻烦，会不会过得不好。”

&esp;&esp;“还担心小樵这性格，能不能讨你喜欢，万一闹了矛盾怎么办，也没个人来调解。”沈桥说着，依然慈祥温和。

&esp;&esp;“想着这些，我就觉得要是我在就好了，闻哥你生气都闷着，小樵太傻，不一定看得出来，回头气伤了可不好。”

&esp;&esp;他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好像那些舍不得、放不下，也没那么令人难过了。

&esp;&esp;“还有啊……”沈桥说：“二十多年没见，我还没来得及跟闻哥你喝杯茶，上次你走说好了的。”

&esp;&esp;没想到，居然后会无期了。

&esp;&esp;他又仔仔细细看了夏樵和闻时一眼，慢得像要记住他们的样子，然后叹道：“算啦。”

&esp;&esp;归根究底，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些零散小事。

&esp;&esp;他这一生，接过很多人，也送过很多人，算得上长命百岁、功德圆满。

&esp;&esp;于是他对闻时说：“赖得过今天，也赖不过明天，最后，就麻烦闻哥你送我一程了。”

&esp;&esp;“缺的那杯茶……以后有缘再喝吧。”沈桥说。

&esp;&esp;闻时沉默良久，点了点头：“好。”

&esp;&esp;他伸出手，指背触上老人的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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