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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奕臣指着厢房门外晃动的挡风帘子:“哎?哎哎?我是不是看错了?我真要找大医治眼睛?”
陆适之小声说:“李大兄,这回你没看错……”
姜芝早就驻足院门边,冷眼旁观,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我早就觉得阮阿般不大像个男孩儿……”
东厢房紧闭的门里,阮朝汐坐在铜镜面前,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沾了雪的曳地裙摆,又把脖颈掉出来的玉佩塞回领口里。
她是个女孩儿的事实,虽然没有公开,但云间坞知道的人并不少。她本就没想一辈子隐瞒下去。
但是真的公开在东苑相熟的众人面前,留意到诸童子震惊复杂的目光,她又感觉到心底浮起浅淡的失落和茫然。
新春将至,坞里给她送来了四套新做的襦裙,却没有给她东苑其他人都有的青色小袍。
过了年后,她难道要从此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襦裙,混在东苑的一群小郎君里进学?
即便继续在东苑进学,从前说笑打闹如手足的亲密感觉,恐怕再也寻不回了。
点了炭盆的室内很温暖。她却感觉有点烦闷,起身打开了窗,让凛冽的风吹进来。
西苑那边冬日里在加紧练习器乐,几声铿锵的琵琶音隐约传入耳边。
坞里的第一个新年,就要到了。
————
腊月二十八。大寒。
天寒地冻,细雪簌簌,屋外长檐结下一排长长的冰锥,色泽晶莹剔透。
阮朝汐坐在耳房里练字。
正堂几道大门在晨曦微光里依次敞开,远方响起的沉重声响,穿过重重门庭,传进她耳里。
荀氏壁的车队,携带年礼百车,部曲千人,在大寒这日的风雪中缓行上山。
荀氏家主荀樾亲自登门拜访。
荀玄微身为人子,当然要出坞迎接。所有的荀氏家臣,幕僚,部曲,包括荀氏家生婢的白蝉,全部跟随他出迎。
书房里只剩阮朝汐一个。
阮朝汐写字累了,周围依旧静悄悄的,她推开窗。
庭院里的大梧桐树早已落叶殆尽,光秃秃的枝干迎雪伸展,显示在她的视野里,呈现出富有冲击力的苍凉美感。
她在东苑时粗学过一两课的书画,索性以笔蘸墨,胡乱画起了粗枝无叶的冬日梧桐。
但用来写字的紫毫笔质地坚硬,并不适合画画,她涂抹了一会儿,在纸上留下一坨形状怪异的墨痕,锋锐笔尖倒眼见地秃了。
她赶紧停笔,把画作揉成一团。
“荀氏壁世代栽种梧桐。”某日清闲无事时,荀玄微站在廊下,仰头打量庭院里唯一的梧桐,曾对她提起几句。
“传说里梧桐引凤而栖,荀氏先祖喜爱其中寓意,荀氏壁百年以上的梧桐到处都是。主院里的这棵梧桐,也是荀氏壁的树苗移栽过来的。那时还是家父少年时,二十余年前的事了。”
阮朝汐正仰头打量着传说里‘引凤而栖’的大树,紧闭的院门就在此时从外打开。
看守主院的两名荀氏老仆颤巍巍俯身大礼拜下。
远处传来众多脚步声落地的纷乱声响。
一名面目清隽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院门外。来人身穿道袍,头戴高冠,披了件极宽大的鹤氅,行走间衣袂飘飘,身具清逸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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