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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妈似乎不在楼上。薛晋铭并未多想，推开半掩的房门，一抬眼，见念卿站在梳妆镜前，身上旗袍半褪，露出后背白皙如玉的肌肤，直露到腰间……她正欲抬手，却从镜子里看见站在门口的他，蓦地转过身子，怔怔望着他，脸颊飞起霞色。他也呆住。她慌忙掩了一下衣襟，半褪的旗袍却被发髻上的珍珠卡子勾住，一时狼狈得掩不了也褪不下。念卿红着脸解释：&ldo;扣子缠住头发了，得叫周妈帮我……解开。&rdo;薛晋铭看着她，眼中尴尬之色慢慢转为温柔之色。他反手带上门，走到她面前，将她身子转过去，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发丝里，将被勾住的扣子小心解开。他解得仔细，指尖轻缓，唯恐弄疼了她。念卿低了头，耳后发烫，这一刻传入耳中的声音蓦然格外清晰起来，心跳的声音、呼吸的声音、衣袖掠过发丝的声音……还有热，不知从哪里来的热，暖暖地烘着周身。&ldo;好了。&rdo;他低声说。衣扣解开了，缠在上面的头发断了两丝，细细地绕着他指尖。念卿抬眸，从镜子里看他，目光迷蒙，两颊绯红。&ldo;都扯乱了。&rdo;她语声带着一丝颤抖。&ldo;嗯，乱了。&rdo;他喃喃地应声。她反手取下珍珠卡子，已松散的发髻应手散开，青丝流瀑一般散下来，滑滑凉凉的，从他指fèng间穿过。他抬起的手想收回，却没了力气，手指没在她浓密柔软的发丝里，似鱼没在水里，柳絮没在风里，只顺着发丝缓缓地，缓缓地抚下去……乌亮的一丛长发被窗外阳光正照着，露在一c黄破絮外，从炕沿垂下来，纹丝不动。门锁开了，有人进了屋，走到炕边，她还是静静地蜷着，像没了活气。他看见那漆黑长发像缎子一样铺散着，暗自屏住气，走上前，撩开发丝想看一看这女子的脸，猝不及防地，棉絮一翻，眼前一花，热辣辣的脆响落在脸上。&ldo;滚开！&rdo;缩在棉絮里的人披头散发坐起，露出一双亮得逼人的眼睛，恶狠狠地透着惊恐愤恨。似乎这一耳光挥出，耗尽了她的力气，她蜷在炕上微微发抖，声音嘶哑，目光却毫不示弱地盯着他，充满幼兽般的凶野。这一耳光将他打愣了，还没反应过来，跟进来的看守已一把将这女子拖开，厉声骂道：&ldo;撒什么泼，苏参谋是上面派来的，你把罪行好好交代了，不许胡来！&rdo;另一个跟进来的临时看守，是个老乡，看不惯这般撒泼，便去拉扯她身上的棉絮。&ldo;别，别。&rdo;他忙拦住，叫老乡去外面拿个凳子，再打一壶凉茶进来。待看守放下东西都出去了，他拖过凳子挨着炕边坐下，&ldo;你是沈雨林吧，我是从师部来的，我叫苏从远。&rdo;他摸了摸脸，好在她没力气，打得不重，但被女人扇耳刮子，还是生平第一次。她抬起眼，冷冷地打量他。他打开挎着的军绿色旧布包，拿出笔记本和笔，还有一叠记录她供词的纸，低头翻着，随口用四川话问：&ldo;你是四川人？&rdo;她不说话，一脸警戒地看着他。&ldo;我也是四川人，不过出来了很多年，家乡话说得不大对味，你别笑话。&rdo;他笑笑，拿粗陶茶碗倒了两杯凉茶，一碗搁在炕边，一碗自己端起两三口喝完。&ldo;真解渴，&rdo;他又倒了一碗，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ldo;赶了一上午的路从师部过来，还真渴了……这凉茶挺够味的，你不喝？&rdo;他端起另一碗茶递给她，&ldo;来，接着。&rdo;她从棉絮底下伸出手，接过茶毫不客气，大口大口喝下去，显然也渴得慌了。他看着她喝水的样子有些好笑，却一眼瞥见那细瘦手腕上缠着伤口的布条，血迹已干涸成褐色。&ldo;没出息。&rdo;听见他说话，她顿住，抬眼定定地看他。&ldo;最没出息的人才自杀，&rdo;他看了她手腕一眼，板起脸说，&ldo;你才多大年纪，多少有意思的事还没经历过，遇上一丁点委屈就寻短见，惭愧不惭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爹娘要知道了，会准许你割手腕吗？真是不像话！&rdo;提到&ldo;爹娘&rdo;二字，她睫毛颤了颤，扬起脸，哑声反问：&ldo;你们说我是汉奸，说我通敌，这叫一丁点儿委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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