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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我含糊点点头,叫过一个乖巧的丫头。问她是谁在弹奏音乐。
&esp;&esp;那丫头告诉我,是新入府的女乐师。她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据说旱路加上水路,到这里少说也得走俩月。那女乐师想念家乡,经常抚琴弹奏的是家乡小曲。
&esp;&esp;我让那丫头领我去,我们穿过月亮门。到了一处寂静偏僻的别院,声音正是从院里传出来的。
&esp;&esp;我看向院子,靠近白墙有一女子戴着面纱,正在低头抚琴,手动得很快,充满了韵律。声音正是她弹奏出来的。
&esp;&esp;小丫头想要叫她,我赶忙制止,轻声说:“让她弹吧,我听听,你且退下。”
&esp;&esp;小丫头答应一声走远了。
&esp;&esp;我站在月亮门的阴影下看着,四周寂静。一个人都没有。天气也适宜,听着院子里如流水一般的琴声,我几乎都要醉了。
&esp;&esp;不知为什么,我竟然觉得这股琴声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esp;&esp;就在这时,那女乐师忽然加入了唱腔。一边弹一边演唱。我一听就愣了,唱的居然是流行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四季歌》。
&esp;&esp;《四季歌》原唱是周璇,距今怎么也有七八十年了。怪异的不是这个,怪的是我明明是在古代,为什么这个神秘的女乐师会弹奏近代歌曲?
&esp;&esp;我站在月亮门口看她,她词曲腻人: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
&esp;&esp;刚唱到这里,我听到灵巧的百灵鸟叫声,鸣鸣不已,院子里的大柳树不知何时万条垂下绿丝绦,仿佛小小院子里自成世界,随着她的歌声变成了春天。
&esp;&esp;紧接着女乐师又唱到:夏季到来柳丝长,大姑娘漂泊到长江。江南江北风光好,怎及青纱起高粱。
&esp;&esp;一阵熏风吹来,我似乎听到墙外是艄公的号子声,天气也热了起来,额头见了汗珠,真的到了夏天。
&esp;&esp;女乐师忽然曲调一转,又唱到:秋季到来荷花香,大姑娘夜夜梦家乡。醒来不见爹娘面,只见窗前明月光。
&esp;&esp;天色毫无征兆黑了下来,院里亮起了灯笼,屋里也亮了灯。恍惚有人影在晃动。
&esp;&esp;我心中纳闷,难道女乐师在这里养着小白脸?我信步走进院子里,周围黑灯瞎火的,想来那女乐师也不会注意我。我来到窗前,窗上糊着窗纸,能很清楚看到里面有人。
&esp;&esp;我用手指沾着吐沫。点破窗户纸,撅着屁股顺着缝隙往里看。
&esp;&esp;这一看就愣了,屋里竟然不是古代的布置,而是一户现代的人家。一个款式老旧的橱柜,一张铺着花色桌布的方桌,桌子上放着插花的花瓶,里面插着塑料花。
&esp;&esp;我看到三个人正在围着桌子吃饭,像是一家三口人。爸爸摆弄着收音机,里面传出播音员的声音:人民广播电台晚间新闻……
&esp;&esp;妈妈正用小勺子舀了一勺鱼汤混在小碗的米饭里,拌了拌,然后喂给旁边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吃。
&esp;&esp;那小孩很调皮,一边吃一边笑。爸爸看了看他:“他也是大孩子了。该自己吃了。”
&esp;&esp;“他自己总是不好好吃饭。”妈妈脸上慈爱:“他爸,让我再喂喂他吧,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能不能看到翔子长大了……”
&esp;&esp;我听的眼睛一热,使劲擦擦眼,终于认出来。那位爸爸就是我的老爸。而妈妈,是我已经过世的妈妈。
&esp;&esp;他们那时候还年轻,我还小,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是妈妈的脸色有些黄,呈现病态,她那个时候就已经有病根了。
&esp;&esp;我正聚精会神看着,忽然身后院子里的歌声唱到了《四季歌》的最后一个季节,女乐师唱:冬季到来雪茫茫,寒衣做好送情郎。血肉筑成长城长,侬愿做当年小孟姜。
&esp;&esp;她正唱着,我感觉自己哈出一口白气,周围温度很低。我猛然抬头,不知何时黑色的夜空中漂浮着淡淡的雪花。
&esp;&esp;我再凑到窗户纸上往里看,场景又变了,里面的我已经长成青年,守在一张白色病床前,妈妈躺在床上,慈爱地看着我。我们娘俩紧紧握着手。里面的我已经泣不成声。
&esp;&esp;“翔子好样的,翔子不哭。”妈妈说。
&esp;&esp;里面那个我低声说:“妈,我去趟卫生间。”抹着眼泪从另一扇门出去了。
&esp;&esp;我眼睛里已经全是泪水,我走到门前,毫不犹豫推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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