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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周惜若木然道:“不。”
&esp;&esp;温景安凄然一笑,慢慢道:“微臣早知道娘娘是不会答应的。”
&esp;&esp;他说着长袖中寒光一闪,拔出一柄匕首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肩头。血色喷溅,点点滴滴洒在了她的脚背上。
&esp;&esp;她木然的眸光终于动了动。他肩头鲜血横流,渗入了深紫色的朝服中。他明明这么痛,痛得脸色几乎煞白透明。她忽地明白他的痛不比她少一分,他舍弃了一切只为了齐国,最后笙歌散尽,唯独他孑然孤立。
&esp;&esp;如今他还要强撑所有理智来收拾残局。
&esp;&esp;“景安……”她眸色水光粼粼,笑容凄然:“不要逼我。”
&esp;&esp;温景安还她一个惨白的笑容,静静地道:“可是天下人在逼我。”
&esp;&esp;他拔出匕首,缓缓的划开自己的手腕,汩汩的鲜血滴落在地上,他满脸冷汗,面上却是释然:“求仁得仁,今日娘娘若决意死,景安也会追随娘娘到了地底。”
&esp;&esp;周惜若看着他手腕上的鲜血横流,猛地别过头,大大喘息一口气却被刺鼻的血味堵得想要吐。
&esp;&esp;“齐国是四国中最强大之国,东起滨海,西至晏山,北达狄人之境,南括草莽百越。微臣一人之力无法力挽狂澜,皇上一去,齐国必乱,天下必乱。臣……臣请皇后娘娘主持大局……以天下苍生为念……百世之后,史书上必盛赞娘娘……”温景安声音渐低,已然气若游丝。
&esp;&esp;周惜若看了他许久,忽道从床上挣下,扶着他。鲜红的血落在她的手背上,比意料中的还要灼热滚烫。他用性命来求她,用性命来逼她。
&esp;&esp;“我从来不要史书盛赞,我也从来不要这个皇后。”她握住温景安的手,滑腻的鲜血漫过了她的手心,她的手颤抖不已。
&esp;&esp;“我明白。”温景安柔柔一笑,苍白的面上终于放下忧愁,低声道:“世人永远不明白娘娘,可是我明白。”
&esp;&esp;她美眸看定他,慢慢道:“好,我答应你。”
&esp;&esp;……
&esp;&esp;湖州城,城门四闭,护城河更是重兵把守,延绵十几里,都有士兵在巡查,一寸土地都不肯放过。消息以最严密的方式紧守住。那一夜的情形无人得知,谣言四起,却越发令人雾里看花,分不清到底湖州城发生了什么。
&esp;&esp;唯一知道的是湖州郡守贴出的告示:皇上被逆贼所伤,逆贼就戮,皇后娘娘携宫中太医亲临湖州照料皇上伤势。
&esp;&esp;湖州城的百姓终于见到了那远在齐京皇宫的皇后,那由平民弃妇一跃成为母仪天下的传奇女子。她一身大红凤服,面容绝美,神色沉静,精致的妆容显在了天光下,无懈可击的美貌中带着无尽森冷的威仪,顷刻间就摄了一城百姓的心神。
&esp;&esp;惶惶的人心安定下来,关于她的流言疯了一样又被重新提起。
&esp;&esp;传闻,五年前她携稚子上京告御状,状告前夫抛弃妻子;
&esp;&esp;传闻,她在宫中媚乱六宫,脱颖而出;
&esp;&esp;传闻,她刻苦习舞,倾城一舞动君心,从此年轻的帝王只盛宠她一人;
&esp;&esp;传闻,她襄助皇帝铲除乱党,不惜大义赴死,九死一生,更令帝王弃了六宫不顾,只与她携手天下……
&esp;&esp;……
&esp;&esp;一道道传闻都在盛赞了她的坚韧,智慧,将她传得有如神女临世,绝世无双。精美的凤辇驶过湖州城的大街,黄沙铺地,她一动不动,犹如最美的人偶,大红的凤服红得像是一团火静静燃烧。
&esp;&esp;她眸光木然冰冷,沉沉的凤冠戴在头上,明珠轻颤触着她的脸颊,一点点冰凉从脸上一直渗入心底,从此日光都黯淡,从此山河失色,不复妖娆。
&esp;&esp;因皇上伤势严重,不宜舟车劳顿,小小的湖州郡守府俨然成了御驾临时的行宫。四周州郡郡守,大大小小的官吏前来,更是把湖州城的郡守府堵得密密麻麻。
&esp;&esp;书房中,周惜若与温景安各占一头书桌,埋头疾书。他批复一道道政令,如何安排布防,如何指令各州郡政事。而她写上一道道懿旨,责令沿途如何派宫人前来“照料”御驾,宫中要如何迎驾。
&esp;&esp;书房中只听得毛笔沙沙在上好的湖州宣纸上掠过的声音。晴秀端了饭食进来,鼻间一酸,跪下道:“皇后娘娘,相国大人用膳吧。”
&esp;&esp;周惜若头一抬,这才发现自己的背上又湿了一大片。原来伤口又崩裂开来,想必现在又是血染红了半片衣襟。温景安也好不到哪去,他已换了左手写字,右手手腕上鲜血染红了绷带。
&esp;&esp;两人茫然一对视,这才发现已是大半天过去。晴秀看着两人,哽咽地上前为他们奉上饭食。
&esp;&esp;周惜若看着精心的佳肴,涩然道:“我吃不下。”温景安亦是摆了摆手,不愿动筷。
&esp;&esp;晴秀唇颤了颤,正要说什么。房门外喧哗声传来,一抹人影不顾侍卫阻拦,匆匆进来。
&esp;&esp;周惜若看着疾步走来的人影,手一颤,手中的笔掉在了雪白的宣纸上,顷刻墨色染了一大片。温景安见那人前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esp;&esp;“娘娘!相国大人……”那人跪下,俊颜染了风尘,朗朗眉间也遮蔽了阴影。可依然是那翩翩俊美的云思泽。
&esp;&esp;周惜若上前几步,半晌才颤声道:“你来了就好。”
&esp;&esp;云思泽看着两人面上的哀色,声音微颤:“当真?”
&esp;&esp;周惜若猛地别过头,颤声道:“温相招呼一下云少,本宫……进去歇息了。”
&esp;&esp;她说着匆匆转入了内堂中,踉跄几步扶住了廊柱。日日夜夜她都无法安眠,一闭眼一睁眼都是那一夜的情形,邵云和胸前的血,龙越离身上的箭……满眼都是血色,怎么都逃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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